閱讀:第三章 城市想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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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2 城市想像──城市滲透文本/文本重塑城市
文本通過語言和文句去營造它的結構,而城市則通過街道和建築物(城市的符號)來塑造自身的形象。卡爾維諾(Italo Calvino)於《看不見的城市》(Invisible Cities)中說:「城市若夢」。夢中的故事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其背後隱藏的慾望或恐懼;城市亦如是──看得見的城市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那隱藏在表面景觀後的隱形城市。「世間所有都隱藏了一些東西」,我們在理解文本時必須尋找藏在字裡行間的訊息,閱讀城市也是如此的嘗試──設法撥開雲霧,拆解圖謎(rebus)(Calvino, Invisible Cities, p. 44)。所以,巴特(Roland Barthes)會說「城市如文本」,沙柏(William Sharpe)和華洛(Leonard Wallock)也比喻「城市就像一個文學的文本」。「文本……就是協調生活經驗的過程」(王德威〈香港──一座城市的故事〉,頁327),而城市的形相則「於文字的建構中再度顯映和改造」(陳少紅〈香港詩人的城市觀照〉,頁342)。
──城市的可讀性
文本為城市創造了一個想像空間,使讀者能夠「透過文字的肌理去感受周遭環境的變化」(陳清僑,頁408)。在「文字虛構的空間裡」,城市的一切往往「顯得更加實在」(陳清僑,頁412)。然而,我們並非從寫實主義的角度出發,鼓吹文本必須如實地反映現實中城市的面貌。反之,城市的可讀性正是在於文本能夠「創造出一個相對於現實的文本想像空間」,讓其經營出一種閱讀城市的新經驗,教會讀者「從不同的角度面對、理解、抗衡或企圖轉化現實」(董啟章,頁395)。陳少紅在其文中就清楚表明,文本「不但實踐了作者內在自我對城市的經驗,同時也折射了社會、文化種種外在因素對他的撞擊和啟發」(董啟章,頁343)。因此,套用班雅明(Walter Benjamin)的話,文本的空間並非為城市設立了一個難以逃逸的框架,相反的,城市經由文字的記載而得以轉化成一種「綿延的經驗」;換言之,城市經驗透過文本的重組而變得清晰,城市本身也透過文字的表述而重獲新生。
董啟章以《酒徒》、《我城》和《剪紙》為例,試圖說明作者如何通過文本重整和創造一個你我生存的城市──香港。他認為《酒徒》是「一個重新組合都市感官和體味都市存在的範例」(董啟章,頁398),而《我城》則以「零度經驗」去重新感受城市。所謂的「零度」並非指完全抹煞既有的某些經驗,而是在文本的空間內「去除習以為常的經驗障礙」「以首次看見一件事物的態度去觀察它的外貌和理解它的特性」,「重新體驗現實世界」(董啟章,頁400-1)。正是這種經驗,所以西西的香港故事在重組城市經驗之餘,同時也「反過來模塑和轉化讀者所認識的現實經驗」(董啟章,頁399)。同樣地,也斯的《剪紙》以分解和拼合的意象來說明文本本身「是一種『剪紙』遊戲」,城市的種種荒謬通過文本的「剪紙」遊戲,「在拼貼中得到想像性的處理」(董啟章,頁403-6)。同時,在拼合的過程中,城市經驗得以「繁衍和深化」,所以小說更傳神地探討了城市問題。由此可見,城市藉想像的空間使讀者能夠重新觀察城市,體會那些平時被我們忽視的城市經驗。
──城市的可詮釋性
如果說作者創造了城市的文本,那麼讀者則參與了重構文本中的城市。在閱讀的想像過程中,讀者「也許可以找到面對眼前的現實的根據點,發展出一套處理自身現實經驗的個人方法,在都市亂象中為自己整理出一些方向」(董啟章,頁395)。可以說,如同文本一樣,城市也能擁有多角度的詮釋。因為城市本身就像一個開放的文本(open text),在文本的想像空間裡,不同的讀者因為自身的經驗不同而得出因人而異的城市景觀和經驗。「都市的流動情態與文本的變幻姿勢,相互影響和滲透,不斷為今日讀者……築造一種開放而豐富的閱讀機會」(陳清僑,頁417)。正因為城市有這種「特殊的空間感,有結構、有位置、有取向、有無盡想像的可能性」(陳清僑,頁409),所以,無論哪一種文本面世時,總會「擁有眾多相異的詮釋和讀者」,每一個讀者都會根據自己的生活經驗,依從自己的角度去詮釋他從文本中得到的城市經驗或訊息。當一個文本的演繹者越來越多時,人們的「視野將得到不斷的擴展和補充」,在對城市生活的反省、詮釋的同時,也能「界定自己的位置」,「進一步塑造了城市的現狀和個性」(陳少紅,頁342)。
以西西的《我城》為例,不同的讀者/詮釋者/評論者都會就所展現的城市擁有各自的看法。陳清僑認為小說為香港城市速寫了一份草圖,他引用何福仁的論點,說明《我城》如同《清明河上圖》,「以手卷的美感形式透視我們在閱讀……時所經歷的圖象築造和感應過程,使都市景物人事的展合,一如同小說文字姿態的收放,一切皆流,一切皆變」,在流變的同時塑造了「一幕幕跳躍而流動的都市拼圖」,使「港式都市動力的特殊形式世界」通過文字的想像而活躍於讀者的眼前(陳清僑,頁414-6)。而董啟章則表示自己並非想通過文本去了解六、七十年代香港城市生活的現實經驗,他以《我城》中的「零度經驗」,企圖說明從中他學會重新體會現實的生活空間。「西西採用了一種與現實經驗保持距離的語言」,與讀者「共同在文本的空間內……共同創造現實世界以外的想像世界」(陳清僑,頁399-401)。從兩者的論點可見,城市文本的意義「並不在乎文本是否肯定文本以外的人間世」,而在於「讀者在投身於文本的閱讀,致力開拓及遊歷於論述空間之際」,是否願意與作者(或其他讀者)「共同參與締造(想像)的文本網絡」,使城市從平面變得立體,在文本網絡「衍生的論述空間中」變成「生命以及美感經驗的文本符體」(陳清僑,頁418)。
本節要點:
「城市若夢」,如同詮釋夢境一樣,我們在閱讀城市文本時,必須設法尋找隱藏在字裡行間的訊息。
城市的可讀性並不在於文本是否如實地反映現實,而在於文本如何創造出一個相對於現實的文本想像空間,經營出一種閱讀城市的新經驗,教會讀者從不同的角度面對、理解、抗衡或企圖轉化現實。
文本的空間並非為城市設立了一個難以逃逸的框架,相反,城市經驗透過文本的重組而變得清晰,城市本身也透過文字的表述而重獲新生。
在閱讀城市的過程中,讀者的參與是不可或缺的。讀者可在閱讀中找到面對現實的根據點,發展出一套處理自身現實經驗的個人方法,在都市亂象中為自己整理出一些方向,與作者共同重構文本中的城市。
城市是一個開放的文本,能夠容納不同的詮釋角度,在文本的想像空間裡,不同的讀者因為自身經驗的不同而會得殊異的城市景觀和經驗。當一個文本的演繹者越來越多時,人們的視野將得到不斷的擴展和補充,在反省、詮釋城市生活的同時也能界定自己的位置,進一步塑造城市的現狀和個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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